在全球供應鏈重構的背景下,中國制造處在一個什么樣的位置,以及應該如何應對? 首先有一個大的判斷是,全球產業鏈的基本盤不會有大變化。有一個比喻就是全球的制造業里美國是頭腦,互聯網公司提供了大腦式的上層建筑,制造業的心臟是德國和日本,四肢是中國。當然,現在分工也在變化,中國也在向產業鏈價值鏈的高端走,但這個比喻大體上還是反映了現實情況的。 中制智庫舉辦的中國制造強國論壇年會,每年會上發布中國制造強國指數。按照指數課題組的說法,世界制造強國有四大陣營,第一陣營是美國,第二陣營是德國和日本,第三陣營是包括中國、韓國、法國、英國,其中中國目前處在第三陣營的前端。第四陣營則是印度巴西等新興國家。 總體上來講,中國制造在世界制造格局中的位置,應該還不會有大的變化。但是中國制造的確受到了一系列的挑戰、面臨一些困難。 第一個挑戰是中國在先進制造業上面臨著脫鉤的危險,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有意在圍堵和封鎖我們。中國有很多高新技術企業在美國商務部的實體名單上,這實際上是對我們先進制造業的精準打擊,也是一種遏制。 所以先進制造業遇到的是西方國家的打壓,而我們的傳統制造業面臨著東南亞國家的追趕,越來越多的企業向東南亞的泰國等國搬遷,這個趨勢的出現,這是第二個挑戰。 第三個挑戰是我們國內制造業的要素成本全面上升,土地價格上升、勞動力價格上升、社保的成本上升、環保的成本上升,去產能以及每一次環保風暴之后就是一批制造業企業搬遷或者關門。 據羿戓資源所了解,國內的制造業企業面臨的老問題,是供給側改革的問題——“三高三低”,分別是高投入、高成本、高污染、低效益、低價格、低品牌附加值。目前轉型還在爬坡階段,雖然我們供給側改革已經進行了四年,但效果尚在在途中。所以我們2015年就提出了九大任務、五大中心、十大領域。總體來說我國制造業面遇到了一些挑戰,但也正在轉型升級的關鍵階段。 里程碑:eCD標準型達到4位數。 eCD基礎型:5172 eCD標準型:1052 注: eCD共4個等級,基礎型、標準型、系統型、生態型。 疫情結束之后,我們的制造業將面臨一個新的問題,全球產業鏈開始縱向收縮。要解決產業鏈的安全問題、脆弱問題、過于復雜的問題,就要縱向收縮。產業鏈縱向收縮的意思就是上下游開始縮短,橫向集聚,同類產品、同類企業的塊狀集聚。 如果產業鏈要重構的話,一共有三重鏈。中國的產業鏈可能從全球量退到洲級鏈,先退到東亞鏈,中日韓產業鏈。這個環節我們爭取要保住中日韓的自由貿易區,爭取早日建立起來。接下來第三重鏈是國內鏈,未來我們可能要更加注意建設國內的產業鏈,基于國內市場的相對完整的產業鏈。 中國的經濟的韌性就是可以一定程度退出全球化,有退守的地方,中國制造有四個優勢,在全球仍然是非常明顯和無法替代的。 第一,中國的制造業門類非常齊全,聯合國登記的600多種制造業產品我們都有。第二,產能巨大,能滿足14億人口的衣食住行以及工業品,還有剩余。第三,擁有超大的國內市場,有3.5億的中產階層,還有有待于進一步城鎮化、城市化,挖掘市場需求潛力的近10億消費群體。第四,中國有效的產業政策也是全球獨一無二的。美國人是很羨慕我們的產業政策的,因為他們的產業政策像一個論文,擺在那沒人執行。而產業政策做的很好的是日本,但我們比日本做的還好。這是我們的優勢,就算是遇到了危機、搬遷或者脫鉤,我們基本的優勢還是存在的。 中短期內,我國在吸引外資方面仍具優勢 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我國對外資仍有很大吸引力,這也將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全球產業鏈的“去中國化”現象。 第一,我國在全球產業鏈中具有較強影響力,且市場優勢突出。2018年,我國制造業增加值在全球占比高達28.4%,全球排名第一。在前25%出口中心度最高的產品中,我國占有數量緊次于美國,排在第二位。此外,在華外資企業對我國市場依賴程度較高,其70%以上的產出在中國市場銷售,僅30%出口到歐美,市場優勢很大程度上抑制了外資企業外遷產業鏈。 第二,我國制造業基礎扎實雄厚,產業鏈集群優勢短時間內不可替代。我國是全球重要的制造業中心,擁有最齊全的工業品部門門類,工業體系及基礎設施具有配套齊全、綜合成本較低的優勢,具備支撐全球產業鏈變革的硬件基礎。我國在勞動力數量、生產效率、經濟結構和配套基礎設施等方面相較其他國家具有非常大的優勢。作為產業轉移潛在目的地,越南、墨西哥、孟加拉等國家在2018年的就業人數分別僅為中國的2%至5%,制造業增加值只能達到中國的1%至5%。越南2018年制造業人均產出剛剛超過1萬美元,而中國同期為2.7萬美元。美國作為產業鏈回流的主要發起國,由于長期重金融、輕制造的產業戰略使其經濟結構和基礎設施并不適合制造業的發展,調整和建設的成本極大。 第三,中國在疫情期間凸顯其治理能力優勢。疫情爆發后,中國體現出來的管理能力讓許多外資企業更理性地評估和制定供應鏈多元化策略。電信、媒體和科技(TMT)產業的龍頭企業均認為,中國在疫情控制和復工復產中的表現遠勝于其他潛在搬遷目的地如東南亞等國,后者目前正經歷更坎坷的生產停擺,供應脫鉤的狀態。 第四,疫情促使下一階段產業更重視數字基建,中國在相關領域擁有先發優勢。中國擁有發達的互聯網商業土壤,目前正在加速布局5G網絡、數據中心、工業互聯網、物聯網等數字基礎設施,數字集群優勢對跨國企業極具吸引力。很多跨國公司甚至表示,愿意留在中國甚至在中國加大投資,進而獲得數字經濟和商業創新的發展先機。 未來全球產業鏈重構的主要演進趨勢 當前,全球化回調帶來了全球產業鏈的深度調整。近年來,民粹主義浪潮興起帶來了反全球化的浪潮,保護主義抬頭瓦解了全球貿易體系的根基,“黑天鵝”事件頻發也打擊了各國參與全球化的積極性。全球化從高速推進期進入調整期,在波動中面臨較大的回調壓力,全球充分競爭的格局已經被削弱,也帶來了全球產業鏈的深度調整。 由于貿易沖突、疫情沖擊等不確定性的沖擊,跨國企業的供應鏈決策越來越重視安全和穩定的考慮。近二十年來,全球產業鏈基于效率最大化邏輯,在水平方向上逐步形成專業化、細分化的產業分工,但也造成環節過多、物流成本高、運輸時間長等弊端,以及部分產業鏈過于集中在某個國家或地區的問題,造成全球產業鏈脆弱性較高。一旦遇到與地域特征相關的沖擊,將使全球制造業面臨斷裂、癱瘓等打擊。中美貿易摩擦和新冠疫情的發生也使各國也開始意識到,若涉及基礎民生、國家安全和產業安全的行業(如醫療、軍工和高科技等)產業鏈過于集中在海外,將使本國在未來面臨外部沖擊或全球競爭時處于被動局面。在風險規避驅動和政府主動引導下,跨國企業的供應鏈決策將基于效益、效率和風險之間的平衡,而非唯效益效率是圖。 未來,全球產業鏈將更加向抗風險、多元化、強韌性的方向發展,具體將呈現為以下四類趨勢: 第一,以雙核體系為特征的全球產業格局將常態化。全球大概率會出現雙核體系,與冷戰體系不同,全球經貿體系以中美雙核為中心,中間存在很多搖擺國家和搖擺企業,它們既可以與中國做生意也可以和美國做生意。在中美博弈的背景下,一些國家通過與雙方同時合作,不僅有利于擴大利益面,也有助于平衡風險。 第二,產業鏈本土化、區域化趨勢將不斷強化。在地緣政治和風險規避因素驅動下,可預見的是,全球產業鏈將收縮至某個區域,或某個國家或地區。產業鏈區域化、本地化將成為結構性趨勢。而產業鏈的地域集聚特征也將取決于經濟體實力,譬如美日等國能夠將產業鏈回遷本土,而歐洲部分小國家則只能將產業鏈遷回歐盟市場。 第三,后疫情時代的全球產業鏈重構將表現為結構性重構而非搬遷式重構,未來產業鏈將兼具水平分工和垂直整合的特征。為應對全球產業鏈的脆弱性,將全球最優秀的企業聚集在區域層面進行專業化的產業分工,形成垂直整合的集群模式,而收益仍由各國企業共享,這種既實現水平分工又實現垂直整合的生產關系,在提高抗風險能力的同時兼顧市場效率,是全球產業鏈的重要轉型方向。 第四,數字技術推動全球產業鏈向智能化、分布式、資本化的方向發展。隨著云計算、工業互聯網和自動化等信息技術逐步成熟并投入商用,未來制造業將逐步向智能化、分布式方向發展,其在迎合了風險分散需求的同時,也使產業鏈變短變平,增強本土化、區域化趨勢,弱化全球化趨勢,加速全球產業鏈的重構。此外,數字技術也將加劇生產要素比較優勢邏輯的變化,技術替代勞動力的可能性進一步上升,而超低利率和負利率的貨幣環境也將大幅降低企業資本和融資成本,未來產業鏈資本化程度將不斷提高。 主動把握全球產業鏈重構的重要機遇 當前,我國應盡可能避免雙邊摩擦演變至熱戰、冷戰,直面雙核體系。對外,仍然需要重視參與國際產業鏈的重要性,以更大程度的開放化解“去中國化”潛在風險,為下階段我國產業鏈發展爭取更大的發展空間。 從具體措施來看,可重點考慮進一步提高我國作為進口大國的地位。應重視擴大進口對我國未來產業鏈部署和升級的利好。我國目前是全球第二大進口國,進一步擴大我國進口規模有利于緩解經貿摩擦,有利于加強其他國家對我依賴度和信任度,也有利于推動國內消費結構變化和產業鏈供給結構的轉型升級。此外,成為全球最大進口國將使我國有能力對更多終端商品定價擁有話語權、推動跨境人民幣貿易清算,進一步提升我國在全球產業鏈中的影響力和吸引力。 對內,從根本上重塑現有產業政策和創新政策,使其更好地適應市場化改革,激發市場活力和產業升級的內在動力,以高成長市場和新基建優勢增強吸引力。 (一)應對外需低迷的不利形勢,有效啟動國內經濟循環。其一,考慮到我國出口型企業將在較長周期內持續面臨訂單驟減、資金鏈斷裂的困境,可鼓勵出口型企業根據國內市場需要進行改造,擴大內銷的份額。可考慮在一段時間內不對這類出口轉內銷的企業征收增值稅或其他稅費,相當于保留出口退稅優惠。其二,充分利用國內市場作為推動產業升級和專業化分工的主要驅動。重點關注2.9億農民工進城帶來的龐大消費需求和其促進消費方式產生的巨大轉變,賦予產業轉型升級更大的潛力。 (二)加快完善制度建設和市場機制,培育產業轉型升級的內生動力。認識到全球化紅利的逐步消退,我國需要加快完善制度建設,建立我國制造業轉型升級的內生動力機制。其一,完善知識產權保護,保護企業創新升級的積極性。其二,可考慮借鑒歐美產業政策,鼓勵而非抑制公平競爭,為企業創造良性的激勵機制。其三,加快完善科研服務、管理體系,重視基礎學科,關注基礎學科發展與技術應用之間的協調關系。當前,全球科技競爭不斷向基礎研究前移,當前迫切需要健全基礎科學研究評價體系,全面增強科技創新能力,在新一輪全球競爭中贏得戰略主動。 (三)把握全球產業鏈數字化機遇,充分發揮我國先發優勢。其一,鑒于未來制造業將不斷向智能化、分布式的方向發展,我國應積極布局基于新技術的產業生態,及早建立數字經濟產業鏈的集群優勢,推進傳統產業的數字化轉型,從而吸引跨國企業愿意留在中國或來中國加入我國產業鏈建設。此外,當前制造業尚未建立起全球化、統一的ToB系統軟件,相關標準也尚未確立,我國可考慮主動把握成為全球標準制定者的主導權。其二,充分挖掘我國跨境電商優勢和市場潛力,增強平臺服務不同國家的能力,尤其應盡早幫助“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加入跨境電商平臺,鞏固我國在跨境電商產業鏈中的重要地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