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02月11日01:34央視《新聞1+1》 央視《新聞1+1》2011年2月10日晚播出節目《用工荒:用“權利”留人!》 解說: 又是春節,又是民工荒,大巴接,車站截,優惠政策發文挽留,爭奪戰政府加入。 記者: 昨天抵達南陵縣城的十輛大巴車現在又一次整裝待發,到農民工的家門口去接他們。 解說: 上海、廣東、長三角、珠三角舊戲上演,鄭州、武漢、重慶,中部、西部新角登場,這個年初孔雀不再只向東南飛。 招工者: 兩三年之前就很多,陸陸續續就回去了,在自己家門口干活。 何正品: 缺工很厲害,我們工廠滿員是2600人,現在缺2000人。 解說: 拼薪水、拼福利、拼權益,破解用工荒不能只是一年之計在于春。 《新聞1+1》本期關注:用工荒,用“權利”留人。 主持人(董倩): 歡迎收看《新聞1+1》。 春節過后,東西部開始打起了農民工的爭奪戰,在東部的上海,一些用工企業開著400輛長途大巴奔赴安徽、江蘇、河南、湖北等地,到家門口去接農民工回來。而西部的重慶,當地的官員更是在春節期間有一項特殊的加班任務,就是設法把那些回家過年的農民工截留一部分,能留多少就留多少。這一接一截爭奪戰反應的到底是哪些深層次的問題,最終得益的是不是會是那些農民工呢? (播放短片) 字幕提示: 2010年2月8日正月初六 解說: “破五”剛過,初六凌晨,夜色中行駛的是從上海出發的大巴車,目的地是安徽省的南陵縣,它要去把當地的農民工們從家門口接到上海。 外出務工者小林: 以前就在馬路邊上攔車,有時候隔了一天、兩天、三天都走不掉,現在車子從這里出發方便了。 解說: 平靜小縣城,看不見的搶工潮,今年上海出動了近400輛大巴趕到安徽、江蘇、河南、湖北等地接回農民工,包下這些車的是上海大大小小的企業主們。 胡秋濱(杰蒂玩具有限公司董事長): 我們的訂單應該說非常好,主要是沒有工人,(最多時)28、30輛左右,到2006年的時候一下就降下來,降到十輛左右,到現在只需要兩輛車。 解說: 位于上海嘉定區的杰蒂玩具廠以前最多時有1300多人,由于招不到工人,工廠規模已經縮減到了300人,而上海的用工荒也在長三角、珠三角東部多個城市都在上演。 招工單位工作人員: 感覺蠻難招的,反正不好招。 何正品(浙江嘉都服裝有限公司董事長): 我們工廠滿員是2600人。 記者: 現在缺多少人? 何正品: 現在缺2000人。 解說: 在廣東肇慶長途客車站月薪2000至3000,享受50%伙食補貼,每月休息4天,這樣的招工廣告隨處可見,不少企業將招聘現場直接搬到了火車站。 企業招聘人員: 盡管提高了待遇,去年從兩千、兩千五提到三千,一樣招不到人。 解說: 而浙江德清縣更是主動出擊,組織當地5家企業趕到貴州招聘。 劉詩明(應聘人員): 大老遠從浙江趕過來,比較有誠心,而且也為我們這些想找工作的人,給了一個很好的機會。 解說: 春節之后制造業基地用工荒,近年以來屢見不鮮,今年不同的是成都、重慶、武漢等中西部城市也開始紛紛加入搶奪大戰中。 字幕提示: 2002年3月31日 四川:政府合理引導勞務輸出 農民跨省打工收入突破二百億元 解說: 在四川對于廣大農民來說,外出打工已經挑起了增收的大梁。而對于四川省政府來說,為了改變民工“有活沒活去了再說”的盲目外出局面,他們主動北上新疆,南下廣東,千方百計地為四川農民尋找更多的機會。 曾幾何時,四川重慶是最大的勞務輸出地,以往政府想盡辦法為的是幫助農民工外出打工,但重慶地方官員今年春節有一項新工作,設法把返鄉過年的農民工截留一部分下來,以確保今年不出現民工荒,這樣的改變所展示出的是一批生產企業內遷,東西部工資收入縮小的現實。 彭濤(應聘人員): 富士康它是個大企業嘛,離家又近,工資待遇又比好,回家探親也比較方便。 湯文強(應聘人員): 江蘇那邊也不過兩千多塊錢,現在重慶那邊招聘會上應聘下來也有兩千多塊錢。 解說: 國家統計局2009年的調研結果,東部地區打工者月收入比西部地區僅高5%,相差幾十元錢,而五年前則高達15%。 職業介紹中心辦公室主任: 中西部的收入差距在縮小,特別是我們中部和東部在工資待遇方面沒什么優勢了。和西部比較也不是很明顯,所以對民工來講選擇余地比較大,不用長途跋涉,到我們東部沿海來。 主持人: 今天我們就來關注每到這個時候,大家都在關注的用工荒的問題。我們請到的是社科院勞動與社保中心的副主任張翼先生。張主任,剛才我們在短片里面主要關注的是上海和重慶在爭奪農民工,就這種爭奪在全國是不是很普遍? 張翼(中國社科院勞動與社保中心副主任): 可以說是這樣。原來只是在沿海地區是爭奪比較厲害,現在看來是在東中西三個地區都拉開了爭奪戰。原來只是大城市民工比較短缺,現在不僅是大城市,連中小城市這樣的地方也面臨一種招工難的窘境。 主持人: 剛才我們在短片里面看到,說重慶的官員在這個春節有一個特殊的任務,就是去截留農民工,像他們這種做法,就是政府官員去做這件事,在重慶、在中西部的很多地方,是不是今年是具有標志意義的第一次? 張翼: 其實原來也存在過,像安徽的一些企業發展,當地的官員也主動去幫助企業招工,這也有過。但像重慶這樣的直轄市政府官員出面來截留農民工,這是第一次,從新聞報道,以及從企業發展的階段上來說,是一個非常顯著的轉折點。 主持人: 那我們就分析一下,重慶為什么要去截這些農民工,因為我們知道重慶歷來是農民工輸出的一個大市,它為什么會留呢? 張翼: 不僅是重慶市這樣,別的一些中西部地區也存在這個問題,主要有這樣幾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國家的發展戰略對西部大開發進行了投資,對中部的崛起戰略的實施開始見效。 主持人: 就是人家自己建設需要人? 張翼: 對,需要人。第二個就是我們國家人口結構發生了重大的變化,也就是說金字塔的底部開始收縮,新供給的農民工的增量每年都在縮減。 主持人: 您這話什么意思?就是說我們一直說是有人口紅利,我們有充分的農民工的后備軍,難道這個后備軍的數量在減少甚至在萎縮嗎? 張翼: 從人口紅利這個方面來說是還沒有到完結的地步,但是從結構性的紅利方面來說,我們可以說已經它的增量在萎縮。比如說農民工原來在80年代主要是小學畢業生為主,到90年代主要開始初中畢業生為主,到了新世紀的這十年,我們說初中畢業生的數量開始下降,而高中階段以上的,受過職業教育的這部分農民工數量增長得非常快,這是個結構性的變化導致,如果產業仍然在使用初中畢業生跟小學的學生來做勞動力的話,那你根本就招不到人了。 主持人: 那原來的那些以初中畢業生為主的這些農民工,為主力的這些打工者,他們都去哪了?原來的初中畢業生都去哪了? 張翼: 老一代的農民工,我們說中國的勞動力市場是一個非常奇特的市場,也就是說在勞動力的年齡歧視之下,農民工主力的年齡結構總是在18歲到35歲之間,它這個比重占了70%到80%的比重,一旦超過這個年齡段,很多人就不得不回家去,他在城市的勞動力競爭就會比較艱難。因此我們說小年齡段的人口的短缺,使得中國的勞動力市場不得不發生本質的變化。 主持人: 也就是剛才您說了幾個因素,一個是中西部建設自己就需要這些人,再有一個是人口結構發生的變化,供應越來越少了,還有什么原因? 張翼: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中西部地區承接過來的產業跟東部的產業鏈實際上在同一個層次上,東部地區自己本身沒有發生大的變化,它的低端產業所占的比重跟中西部地區轉移過來的低端產業同時來搶奪這個低端教育人口的時候,就導致這個競爭更加激烈。 主持人: 其實這個反映出一個大問題,因為改革開放30多年以來,東部地區是先發地區,他們的企業,整個的產業是具備競爭優勢的,但是現在反過來要和中西部地區這些后發地區在爭奪同一批、同一類這樣的人才,這說明什么問題? 張翼: 這說明我們國家的企業發展戰略在指導之下,在企業層面沒有得到很好的貫徹,我們一直說要產業結構要升級,企業的換代速度要加快,甚至于東部地區、沿海地區騰籠換鳥,結果這么多年過去,東部地區的第二產業里面,尤其制造業里面,這一塊低端產業仍然占據非常大的比重,這個結構不改變,它跟中西部地區之間的爭奪戰就一直會打下去。 主持人: 其實您說沒騰籠換鳥嗎?比如說像安徽、像重慶,包括像廣西,他們也有承接東部的產業轉移的示范帶,不是他們也在產業轉移嗎? 張翼: 產業在轉移,可是新增的這塊企業,它把老的企業轉移過去了,新增的企業、新注冊的企業沒有轉移。也就是說我們城市的規劃過程當中,對這一塊的控制是不利的。 主持人: 剛才我們通過討論也知道,傳統意義上的民工大省,它的外出務工的人數在減少,勢必會加劇沿海地區的用工荒。多種因素的累加,沿海地區的用工優勢必然就會迅速地喪失,如果不盡快地轉換思路、轉變方式的話,將來他們會面臨更為嚴峻的局面,稍候我們會繼續關注。 導視: 解說: 又是春節,又是民工荒,大巴接,車站截,優惠政策發文挽留,爭奪戰政府加入。 記者: 昨天抵達南陵縣城的十輛大巴車現在又一次整裝待發,到農民工的家門口去接他們。 解說: 上海、廣東、長三角、珠三角舊戲上演,鄭州、武漢、重慶,中部、西部新角登場,這個年初孔雀不再只向東南飛。 招工者: 兩三年之前就很多,陸陸續續就回去了,在自己家門口干活。 何正品: 缺工很厲害,我們工廠滿員是2600人,現在缺2000人。 解說: 拼薪水、拼福利、拼權益,破解用工荒不能只是一年之計在于春。 《新聞1+1》本期關注用工荒,用“權利”留人。 (播放短片) 潘君齊(蕪湖縣常務副縣長): 在這些(應聘)員工的子女入學,社保的辦理,包括公共租賃房的這種配租上面,我們縣委縣政府出臺了一系列的政策,(想)通過這種方式吸引我們本地外出的勞動力返鄉就業。 字幕提示: 2010年2月27日新聞資料 解說: 為了留住優秀的外來打工人員,寧波市開創了獨具特色的寧波模式,外來務工人員可以參加綜合社會保險,完全由企業繳費,就可以在當地享受養老、醫療等社會保障,除了社保外來務工人員在寧波就業、職工培訓、子女入學都可以享受適齡待遇。他們可以參與評分,分數達到一定標準之后,就可以申請當地戶籍。 陳勇(寧波就業局局長): 我們留住人,給他們營造歸屬感,很好地緩解了用工難的問題。 解說: 物以稀為貴,面對民工荒,各地可以說是各顯神通,從車站游說,到派車去拉,再到工資增長,感情牌、收入牌,這些我們熟識的方式再次上演。而與此同時,很多的地方在工資留人、感情留人之外,今年多了一項措施,就是更多地社會待遇,這也是在呼應著農民就的新需求。 崔忙: 城市里面還是機會大一點,肯定想往城市里發展了。 解說: 在上海打工的安徽人崔忙說出的是對城市的向往,只是在城市中生活久了的農民工們不再像前些年一樣,只希望工資多點,住的好點,保險完備點,他們開始希望能在城市中安家,真正融入城市。 記者: 你們會今后想在這邊(上海)買房子,再固定下來嗎? 孫致國: 想是有這個想法,所以努力地拼吧。 解說: 除了在居住上能夠和城市人平起平坐,新一代農民工更希望在公共服務商能夠享受和城市人同等的待遇,比如教育。 吳麗: 因為上海的教育會比家里好。我跟我老公兩個人努力一下,然后想一直想把她留在上海,然后有個更好的教育(環境)。 解說: 顯然,已經在城市打拼多年的農民工所要求的是一個在城市中更平等的待遇。今年同樣出現了用工荒的中西部地區,面對著工資的弱勢,顯然步伐更大。 字幕:全市外出務工的朋友們,我們真誠邀請你們新年里留在重慶就業和發展,這里不僅有充裕的工作崗位,收入的保障,有公租房、子女入學等政策環境,而且能近距離地照顧老人和子女,免去親情的牽掛和旅途的奔波,獲得家的歸屬感。 昨天在重慶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網站首頁的顯耀位置,赫然用紅字標注著這樣一個標題《致全市外出務工朋友的慰問信》,信件的署名是重慶市筆記本電腦基地建設指揮部,重慶市筆記本電腦基地是重慶市西永微電子產業遠去的重點項目,重慶已在此確立打造全球最大的筆記本生產園區。 主持人: 張先生其實剛才我們看這個短片,就是說東部和西部在搶這些農民工的時候,能拿出來的是什么?其實搶來搶去,作為農民工他就要比較,哪個對我更有利,我得到的更多,那么我就會留在哪里。其實剛才我們提到了一個寧波模式,這么多年來,你發覺東部好像沒有拿出來更多的能夠留住農民工的這些政策,還有種種優勢,所以農民工現在要走了。 張翼: 浙江可以說是在這個方面做的相對比較好,他的義烏的模式,他的寧波的模式,甚至于嘉興的模式,都在戶籍制度改革方面走在全國的前列。但是我們說社會建設里面很重要的一項內容實際是剛才說的農民工子女教育。我們的教育制度分割的狀態,使得高中階段的子女難以在打工地升大學、考試,這一點使得農民工的子女不得不又返回到家鄉去學習。所以這里面很多農民工都說到了,我把自己子女的戶口要落到打工地,希望他們將來在打工地接受更好的教育,這一點是當前教育體制改革過程當中的一個非常大的一個屏障。 主持人: 其實這種農民工的搶奪,會不會也倒逼東部地區在政策方面做出相應的調整? 張翼: 可以這么說,因為如果不是2003年以來的農工荒,農民工的工資上升的速度就不這么快;如果不是現在的民工荒,當地城市政府就不會這么快地出臺這么大面積、大幅度、深化改革的這樣一些措施;所以說將來民工的待遇會日益改善。 主持人: 您看我們這里有一個圖表,這是國家統計局2009年農民工的監測調查報告,其中你看,流向西部地區的農民工的增量是最多的,然后留向中部地區增量也是在30%,唯獨是留向東部的地區的農民工增量是呈現減少的這么一種趨勢,這說明一個什么問題? 張翼: 也就是說如果你東部地區的收入水平,東部地區仍然把自己的大門關起來,把勞動力的紅利使盡,而不給勞動力以養老報酬、市民待遇的話,那么你在整個民工爭奪上就沒有優勢了。從這個表上就說明,現在開始如果這個企業不再轉換觀念,如果政府部門不再轉換觀念的話,那么東部地區很快就會喪失低端產業的競爭優勢。 主持人: 所以你看剛才我們關注重慶的例子,他說他在公租房的設計里面就提出一個,要對外地務工人員開放,這是不是說明在同城待遇上,中西部城市更有動力去這么做? 張翼: 因為中西部地區的土地資源相對東部地區要便宜,他有更可能大的便宜的土地解決農民工在城市的居住問題、生活問題,甚至于他的子女的教育問題,這些都是東部地區所不能比擬的。因此東部地區企業的升級換代就增加了更多的壓力。 主持人: 其實今天我們看到的是東西部地區在爭奪農民工,實際上它反映的是深層次的社會問題,你用什么留住人家。其實生產力資源是最寶貴的一個要素,你現在越來越反應出來,因為剛才您提到人口結構發生了這么大的變化,未來你到底怎么做,尤其是東部地區,你走在前面30多年了,你現在能拿出出來,能夠真正地留住人家? 張翼: 我想應該有這樣幾點,第一點就是要加速企業升級換代的步伐,要下決心淘汰落后產能的這樣一些企業,不要使東部地區繼續跟中西部地區來打這個爭奪戰。 主持人: 其實這是一個很低層次的戰爭。 張翼: 對,這是個內部的低層次的內耗。 第二個方面,應該下大力氣改善農民工在城市的生活環境、勞動環境,以及社會保險的覆蓋環境,到現在為止,我們說農民工在城市的養老保險的覆蓋率才只有30%左右,更多的只是工傷保險,甚至于很多人是沒有保險的。這些情況如果不改變的話,那么農民工就無法留在城市,他仍然是個流動的大軍,那么他留回戶籍地的可能性就更加大,所以說這一點你必須重視。 第三點,東部地區應該加速對農民工的培訓力度,聯合企業要提高勞動技能,要使得這個企業的升級換代與民工的這種人力資本的上升相互好好地銜接起來。 主持人: 您說在這一輪爭奪戰里面,農民工這個群體是不是最大的受益者? 張翼: 其實他也是被動地來適應這個市場的變化的群體,是一個脆弱群體。表面上看來他是受益的,實際上他的工資的升高的速度還是比較慢的。 主持人: 那為什么呢?既然搶手就說明他非常地需要,市場做出了這么一個選擇的話,為什么他的工資反倒不可以迅速地提高呢? 張翼: 因為我們國家從國際上拿來的訂單本身的利潤就很薄,低端產業本身的勞動消耗又比較大,他是靠加班來提高自己的工資的,而不是在8小時工作之內來提高自己的工資的。因此這塊怎么樣來提高,實際上是沒有保障的。只有把企業的技術水平升高,自動化水平升高,把企業農民工的技能升高,他的工資才是實實在在的從8小時之內拿到的工資實惠。 主持人: 其實我們現在說農民工受益了,但是它是一種看得見頂的受益,如果說你這個企業真正換代了,讓農民工的素質也起來了,這個時候他在市場的競爭中才有可能升值,否則的話現在爭來爭去還是沒升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