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年02月09日 10:12 來源:新京報 作者:褚朝新 ![]() 隨著人口遷移,農村學齡兒童減少,一些小學被撤并,以便于集中教育資源。 “我從16歲開始當老師,轉成國家公辦老師前,每年的工資只有400元。轉成公辦老師后,待遇提高,現在的月工資漲到了1800元。”———楊春香老師 2月7日,大年初五,與初中同學甘義東去看望初中的班主任袁丁華老師,聊起鄉村教育。 打工潮 閑談中,我問起初中同桌的下落,他們都不知曉。 當年的他,高高瘦瘦的,臉上總有訕訕的笑容。即便是冬天,也穿得單薄,臉凍得發青。 最后一次見他,大約是1995年。當時我在縣城里上高中,他已輟學一年多。 沒有人知道我同桌現在的下落。偶爾聽說,他在家種地,或者有人說外出打工了。算起來,他應該也三十多歲娶妻生子了。 上個世紀90年代的農村,外出打工已經流行,很多人初中一畢業就南下打工。村里與我同齡的幼時玩伴,上高中、大學的只有我一個。記得我上高中時,因為家里窮,族中一個伯父跟父親說,“不要讓兒子讀書了,趕緊讓他們出去打工賺錢”。 當時,像我同桌這樣初中沒有完全讀完就輟學的少年,也不鮮見。 酒桌上,袁老師說,過去鎮上有兩個初中,學生共有一千四五百人,如今,鎮上只有一所初中,學生只有五六百人。 1998年,我上大學時,考上大學還算一件值得家人驕傲的事情。如今,村里上過大學和正在上大學的,能數出幾十個了,但因全國性的大學生就業難,家里有孩子考上大學了不再像過去那么值得驕傲了。自然,大多數孩子更愿意選擇外出打工而非求學。 二堂兄的孩子,去年大學畢業,讀的新聞系,至今沒有找到滿意的工作。近些年日益突出的大學生就業難、大學畢業生收入低的現實,讓上個世紀曾一度流行的“讀書無用論”在鄉村里再度流行起來。 “農村的孩子,讀了書,不一定有出路,不讀書,一定沒有出路。”也有村人這樣說。 52歲的楊春香,16歲開始就是我們村小學的老師。她說,村里的孩子,初中畢業后上高中的不到1/10。大多數孩子,只混個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掙錢了。 這位在村小學教了三十多年書的老師說,高中普及率太低,農民素質提高得還遠遠不夠。面對我這個昔日的學生,她希望我呼吁呼吁,“讓國家普及高中教育”。 村小學 春節前,楊春香老師正在整理我們村小學的相關歷史。村小學,2001年因農村小學大合并撤除了。村小學撤后,2層樓的學校租給了一戶村民養雞。近兩年,養雞場關了,教學樓又租給了幾個河南人居住。 因村人大量外出務工,部分農田被租給了河南人耕種。自解放以來,我們村里都是以種棉花為主,如今河南人在地里大量種植玉米、小麥等。 楊春香說,1991年,因原來的村小學成為危房,村民們按每人200元的標準,集資了10萬左右修建了新學校。 記憶中,小學一、二、三年級,我都是在漏雨的教室里讀完的。冬天,窗戶上沒有玻璃,靠學生自己帶塑料膜封住窗戶,沒有任何取暖設備。 四年級,學校的老房子已經搖搖欲墜。村里只好讓學校搬遷。那年,無處可搬,只好將學校各年級打散,住進幾戶閑著沒人住的農民家里上課。 五年級,是在村民二小組一戶鐘姓人家讀完的。上課的時候,他家的雞鴨豬狗經常在課桌底下串來串去。 六年級,我們回到了經過簡單修繕的學校。畢業那年,全班沒有一個人的分數夠上初中。至今想來,唯一的幸事是六年級的語文老師和數學老師戀愛并結婚。 村小學的老師們 兩位老師因同姓結婚,惹怒了傳統保守的村人。事實上,他們根本沒有近親血緣關系,只是同姓同村居住而已。至今,仍有頑固而封閉的村人反對這樁婚事。我的語文老師和數學老師,婚后遠走新疆,至今未歸,快二十年了,他們只是偶爾回鄉探望父母。據說,族譜上劃掉了他們的名字。 2001年村小學撤銷后,村里的適齡兒童被劃到鄰近的建設大隊村小學和鐘垸大隊村小學上學。楊春香老師隨后被調到鐘垸小學繼續教書。 2007年,她通過考試成為公辦老師。如今,她成為本村唯一還在村小學教書的老師。 “我從16歲開始當老師,轉成國家公辦老師前,每年的工資只有400元。轉成公辦老師后,待遇提高,現在的月工資漲到了1800元。”兩鬢已有白發的楊春香老師說。 小學5年級的語文老師,是族中一個叔輩村民,據說現在南方做保安,今年春節沒有回鄉過年。而其他老師,有的外出打工了,有的在家務農。 臘月二十八,侄女出嫁。喜宴開始前,堂姐教育兒子,讓他好好讀書。 堂姐夫在一旁笑哈哈地說,“考上大學又能怎么樣,我們村里那個大學生,畢業了每個月只有幾百塊,還不如沒上大學打工的孩子。” 堂姐和堂姐夫,當眾爭執起來…… |